◆ 蘇軾在「烏台詩案」中幾乎被殺。圖為蘇軾畫像。 資料圖片

北宋神宗年間,發生了一宗轟動文壇,牽連很多官員、名士的「烏台詩案」。他們或下獄、或貶官,其中一位大文豪更險些被砍頭,他就是被後世景仰的蘇軾。

所謂「烏台」,即御史台。因北宋時的御史台院,植有大柏樹,有野烏鴉數千棲居於此,故稱「烏台」,又叫「柏台」。案件正因是有御史上表彈劾蘇軾而引發,故名「烏台詩案」。

蘇軾年紀輕輕便名滿天下。他剛10歲,就寫成了傳世名篇《黠鼠賦》。21歲時參加殿試,當時的文壇盟主歐陽修看過他的考卷,「竟喜極汗下」,說:「老夫當退讓此人,使之出人頭地。」此話即轟動京城。

可是蘇軾出仕之日,正值王安石變法之時,朝廷上革新派與守舊派針鋒相對、鬥爭激烈、互相攻擊。蘇軾覺得好應「致君堯舜」,渴望建功立業,怎會只站在一旁,默不作聲?所以他按自己的意願,選擇站在守舊派的立場上,多次上書神宗,表明自己的反對態度,請求結束變法。

請求未果,於是他希望離開政治漩渦,遂上書請求外放。獲准後,他先任杭州通判,三年後又到密州、徐州、胡州等地任知州。在這段期間,他仍針對新法推行中出現的問題,寫了一些批評、諷刺的詩,跟朋友同僚分享。

蘇軾因反對新法,就由徐州貶調湖州。臨行時,作《湖州謝上表》,略敘自己毫無政績,而皇恩浩蕩之類的例行公事。出問題就在他的表章用詞:「陛下知其愚不適時,難以追陪新進;察其老不生事,或能牧養小民。」

御史直指蘇軾在表章上用「其」作自稱,是對皇上大不敬,已是死罪;又有「新進」「生事」等字眼,涉及黨爭,實屬敏感。我們看過革新變法之倡導者王安石,在《答司馬諫議書》中已把這些對變法的批評,逐一反駁。這時王安石已退隱了,主持新法的是神宗自己,蘇軾對新法的批評,變成訕謗朝廷,指斥皇上了。

御史何正臣、舒亶,國子監李宜等,立即將蘇軾拘拿下獄,再鋪天蓋地般從他寫給朋友的書信及互贈的詩文,抽出個別句子,斷章取義,羅織罪名,例如:

「讀書萬卷不讀律,致君堯舜知無術」,這本是自謙沒有學問,不能幫助皇上,卻被解作是嘲笑皇帝無能,不能監督臣下;

又如:「豈是聞韶解忘味,邇來三月食無鹽」,是諷刺禁止民間買賣食鹽;

「贏得兒童語音好,一年強半在城中」,是指責「青苗法」之有名無實;

「東海若知明主意,應教斥鹵變桑田」,就諷刺「農田水利法」之不足。

面對御史們的指控,蘇軾都直認不諱,命懸一線。這時就有很多人出來為他辯護、求情,當然很多都是舊黨中人。不過最有分量的是新法倡導者,當時正賦閒在家的王安石,也緊急上書神宗拯救他,說:「安有聖世而殺才士乎?」可見王安石何等正派,他不會因跟蘇軾政見不同而見死不救。

到重病臥床的曹太后也扶病起來責備神宗,神宗不得不對他從輕發落,貶為黃州(湖北黃岡)團練副使。這對蘇軾無疑是一次死裏逃生,也可能令他精神上、性格上有一次洗禮,造就了他在詩詞方面的功力,之後寫下很多名傳後世的詞章。

他在謫居黃州,遊蘄水清泉寺時,因見溪水西流,寫了一首《浣溪沙》:

山下蘭芽短浸溪,松間沙路淨無泥,瀟瀟暮雨子規啼。

誰道人生無再少?門前流水尚能西!休將白髮唱黃雞。

他看到寺廟在蘭溪的旁邊,溪水向西流淌。山腳下剛生長出來的幼芽,浸泡在溪水中,松林間的沙路被雨水沖洗得一塵不染。傍晚下起了小雨,也傳出杜鵑聲聲的啼血。誰說人生就不能再回到少年時光? 門前的溪水還能向西邊流淌,不要在老年感嘆時光的飛逝啊!

未來的路尚遠,不能自怨自艾,「白髮」「黃雞」比喻人生短促,光景催年而發出悲吟。白居易曾在《醉歌》中提及過,蘇軾在此反其意而行,希望人們不要徒發自傷衰老之嘆,這裏是叫人自強。

蘇軾在黃州所寫的另一篇作品《定風波》,也是曠世名篇。我們不妨用它最後一句:「也無風雨也無晴」來洗滌一下心靈。

◆ 雨亭(退休中學中文科教師,從事教育工作四十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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