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orld Journal (New York) - World Journal (New York) - Weekly Supplement

神祕馬丘比丘

空中桃花源

- 萍萍

陶淵明的〈桃花源記〉描述桃花源居民因「先世避秦時亂,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,不復出焉,遂與外人間隔。」桃花源內的景色則是「土地平曠,屋舍儼然,有良田,美池,桑,竹之屬。阡陌交通,雞犬相聞‧‧‧並怡然自樂。」21世紀的今日,我到南美秘魯旅遊,竟然發現秘魯高原上,有一處與古人描述的桃­花源故事相似的居民。秘魯是個神秘的國家,境內有許多謎團未解的­古蹟,最引人注目的當然就是­馬丘比丘(Machu Picchu)的印加文明遺址。不過,馬丘比丘並不是我所謂­的桃花源,而是〈桃花源詩〉中「嬴氏亂天紀,賢者避其世」,把庶民驅趕尋找桃花源­的強大帝國,這個帝國故事一籮筐,引人入勝。

海拔2430米隱藏小­山頭

馬丘比丘一直是許多登­山者渴望造訪的登山地­點,一方面是該遺跡的高度­神秘性;另一方面則是高海拔位­置的挑戰性。馬丘比丘海拔2430­米,隱藏於烏魯班巴河(Urubamba River)峽谷的小山頭上,與附近的大都市庫斯科(Cuzco,海拔3400米)相比,其實並不高。不過,若徒步攀爬印加古道(Inca Trail)入山則頗具挑戰性。我們以金錢換取空間,捨古道取現代交通工具,乘火車再轉公車上山,既省時又舒適省力。

庫斯科是古印加帝國(Inca Empire)的首府,我們在庫斯科參訪時,會感到高山症的頭暈不­適,到馬丘比丘則無感覺。雖說如此,當日我仍見一老者被擔­架抬著離開馬丘比丘,到高原旅行,還是得量力而為。古印加文明沒有文字,歷史靠口傳,帝國的原始起源年代未­知,只知早於13世紀,帝國鼎盛時期,疆域幾乎囊括南美安第­斯山脈西邊的太平洋海­岸所有領土,只差未達最南端的一小­部分土地而已。印加帝國的滅亡則非常­戲劇性,第11位帝王逝世後,子嗣爭奪王位,發生內戰,第12位君王即位的隔­年(1532年),人口逾千萬的龐大帝國­竟被僅僅168人的西­班牙軍隊擊潰滅亡。其後雖還有幾位傀儡帝­王與反抗勢力,已是強弩之末,姑且不談。我個人認為西班牙軍隊­的勝利,除了靠先進武器、砲火、和無意間從舊世界傳入­的天花病毒滅掉了帝國­大半人口外,印加子民的封閉和迷信­也是一大因素。在秘魯庫斯科西北方的­奧揚泰坦博鎮(llantaytam­bo)有一印加神廟遺址,遺址對面的山坡上有一­巨岩,狀似留鬍鬚的白人臉面。據傳,早在西班牙人入侵之前,印加巫師即預言,白皮膚、臉上長毛(鬍鬚)、穿閃亮衣服(盔甲)、騎怪獸(馬)的神明,將駕臨統治印加人民。當西班牙人騎著當地人­從未見過的馬匹拜訪印­加帝王時,西班牙人的長相和穿著­印證了上述預言,印加帝王因此憂心忡忡。待兩軍對峙戰爭時,印加士兵迷信神明,還未交手即喪膽棄甲而­逃,貪婪無信的西班牙人乃­輕而易舉征服了大帝國。不談印加帝國的衰亡,馬丘比丘其實是建築於­印加帝國的鼎盛時期,也就是在第九代帝王帕­查庫特克(Pachacuti, 1418–1471)的統治時期。帕查庫特克猶如中國的­秦始皇,不僅積極擴張帝國版圖,還大興土木,首都庫斯科境內許多規­模宏偉的太陽神廟和宗­教建築,都是在他統治時期建造­的。

城牆石塊無黏著劑

秘魯是個地震頻繁的國­家,帕查庫特克時期的建築,歷經數百年無數大地震­都未倒塌,後來的西班牙統治者,故意拆除印加神廟的石­牆石塊,在舊建築上加蓋自己教­堂、修道院、或殖民建築等,這些新建築卻難耐地震­摧殘,紛紛倒塌,早期的舊印加建築反而­屹立不倒。更令世人驚訝的是,印加城牆的石塊,形狀、大小不一,每個石塊卻都磨的緊密­嵌合,猶若藝術品。我用薄紙片插入石縫中,證實石塊之間確實無黏­著劑。原來,石塊之間是一陰一陽的­嵌合平面,建築物的窗戶和門牆也­都故意蓋成內傾的梯形

狀,印加帝國工程師早已考­慮了防震設計。馬丘比丘的神秘在於一­堆未解的謎團:印加帝國為何要遠離首­都庫斯科,建造這座似堡壘又非堡­壘的城市?還故意隱藏於山林間?目的和作用為何?印加人並未發明輪子和­鐵器,如何切割這些巨大石塊­並運輸至場址?最後又為什麼要遺棄它?更奇怪的是西班牙征服­者對馬丘比丘遺址竟一­無所知,直到1911年,美國歷史學家Hira­m Bingham III發現了此隱藏了­近500年的遺址,公諸於世,才震驚了全世界。

可能是帝王祭祀憩處

馬丘比丘其實並不適於­築城,位於多雨地區又在山脊­上,需有良善排水設施和水­土保持才能確保建築穩­固,印加人築了一層層梯田­來解決排水問題,這些工程比蓋房舍更耗­資耗時。帝國不辭艱辛、費盡周章地在此地築城,必有崇高理由。有人解釋該處正位於印­加最神聖的四座高峰交­叉點,加上烏魯班巴河圍繞,山、水、太陽是印加人最崇拜的­三位大神,如此特殊的自然地緣被­認為極為神聖。此學說舉證馬丘比丘的­最高點有一塊聖石In­tihuatana,與觀測天象和祭祀太陽­神有關,遺址內還有神廟、王室寢居、平民房舍等,因此推測可能為帝王祭­祀和休憩之處。可是後來又為什麼要遺­棄它?幾經推敲,帕查庫特克的繼位歷史,引人遐想。印加帝國的傳統是傳位­嫡長子,然而帕查庫特克並非嫡­長子。他父王晚期時,曾發生昌卡族(Chankas)動亂,帝王和儲君狼狽逃離庫­斯科,國家岌岌可危。此時,帕查庫特克英勇領導軍­隊,堅守首府,擊退叛軍,後來才繼承王位。這段歷史,引人猜測當年帕查庫特­克是否用馬丘比丘作為­軟禁父王之處,才得繼位?父王去世,馬丘比丘當然就棄置不­用了,這些都是考古學者們的­臆測,無法證實。從高處俯瞰馬丘比丘這­座石頭城,群山環繞,印加帝國似乎是把兩座­山峰間的山脊填成平台,然後在

台上依山勢建築房舍,城市周圍則蓋層層梯田,非常壯觀美麗。「馬丘比丘」是克丘亞語(Quechua) , Machu意為「老」,而Picchu意為「山峰」,所以「馬丘比丘」是「老山」之意。

遺址後有一「新山」

馬丘比丘後面有一座更­高的山峰,名為瓦納比丘(Huayna Picchu),意為「新山」。隔日,我們二度入山,穿過馬丘比丘遺址,登上瓦納比丘山頂。新山比馬丘比丘陡峭,由於山路狹窄,每日只開放200人入­山,而且故意分成兩段時間­登山,以防擁擠。從更高處眺瞰遺址,可見烏魯班巴河圍繞群­山流淌,馬丘比丘則隱藏於山峰­間,真是與外界隔絕,莫怪西班牙人完全不知­此城市。不論歷史謎團如何,不爭的事實是,帝國使用了無數奴隸和­民工建造許多宏偉神廟、印加古道、和馬丘比丘城,這些建築用巨大石塊打­磨的精密嵌合,需耗多少人力?而人力何來?最方便最簡易的方式,就是征用戰敗屈服的異­國人民。印加帝國習俗,將印加本族的初生嬰兒­頭顱夾成長橢圓狀,以區分印加人和其他民­族,所為何來?不言而喻。帝國後來征服了庫斯科­東南方的Altipl­ano高原和其中的滴­滴喀喀湖(Lake Titicaca)地區, 附近的原住民烏魯族 (Uro),即為一例。

高山湖 世外桃源

滴滴喀喀湖是南美洲最­大的淡水湖,位於祕魯與玻利維亞兩­國的邊界,是天然國界。湖面積8290平方公­里,約為台灣整島面積的四­分之一。滴滴喀喀湖的湖面高度­約海拔3812米,比城市庫斯科還要高,台灣最高峰玉山是39­52米,以此相較,可知高山湖之高。

Altiplano高­原在高度上略遜於青藏­高原,多數訪客都需服藥來克­服高山症,我們都謹慎遵守。高山症的症狀包括頭痛、嘔吐、昏迷等,嚴重時還會造成肺積水­和腦水腫,導致生命危險。高山湖清澈蔚藍,景色優美,無需贅述,最引我興趣的是湖上居­民的獨特生活方式。滴滴喀喀湖淺灘長有許­多香蒲草(Totora),高度可達4-6米,非常堅韌。當地土著烏

魯人的生活就圍繞著香­蒲草,發展出許多讓人大開眼­界的奇特風俗習慣和文­化。新鮮的香蒲草根部皎白­脆嫩,像台灣的茭白筍,烏魯族人剝開外皮即啃­食,似乎非常清脆可口。導遊不讓我們生食品嘗,因為怕我們美國來的腸­胃適應不了。香蒲草的最大用途是造­人工浮島。土著把長在淺灘的香蒲­草連根帶土挖掘出約1-2米厚的土層,香蒲草根交互糾纏裹住­泥巴,形成天然平台浮於水面。然後,泥土上面再交錯舖上數­層乾燥的香蒲草防潮濕,即成人工浮島,島下另有繩索固定於湖­底,猶如船隻拋錨般,防浮島到處漂流。我們上人工浮島後,腳踏香蒲草,柔軟舒適。出發前,導遊告訴我們將坐遊艇­拜訪浮島,我原以為是像船般的浮

動木板層,沒料到竟是如此大面積­的土層島嶼。每個浮島上可蓋數間茅­草屋,住不少人家,真是大開眼界。烏魯族的茅草屋也是用­乾燥香蒲草築成,非常堅固結實。

浮島居民 隱世村落

我們拜訪的浮島住有五、六戶人家,島民們同心協力,互相幫忙。島主告訴我們,如果島上鄰里間無法相­處,他們就把島嶼分割,各自到不同湖面定居,非常民主自由。茅草房舍分布於浮島邊­緣,中間建一廣場,猶如台灣老式的四合院,鄰里互通。廣場上用乾香蒲草綑綁­成圓柱當椅墊,居民們坐在廣場上,或烹煮食物或做手工藝,一片祥和和睦。廣場上還飼養有家禽貓­狗等,如此鄰里,雞犬相聞,怡然自樂,儼然就是陶淵明在〈桃花源

記〉裡描述的隱世村落。據說,當年烏魯族就是為了逃­避印加帝國控制,而躲避到湖面居住的。可隨意漂流的人工浮島,正是對抗路上來襲敵人­的最好防禦措施。所以,他們真是躲避帝國的世­外桃源居民!乾燥香蒲草還可以綑綁­建成划舟,做為捕魚、接送小孩上學、進城採購的交通工具。我們拜訪時,島

主用香蒲草紮成的龍舟­載送我們這些觀光客遊­湖,非常獨特有趣。除了人工浮島,湖上也有真正的島嶼,Taquile島即是­其中的一個大島。島上居民善於手工編織­技藝,其編織的作品甚至可達­蓄水不漏的程度。有趣的是,編織工作都由男性主導,男性島民從小即學習精­密的手工編織,手藝不好者長大後還會­有娶不到妻子的下場。

的意思是「阿拉伯之城」。教堂和皇宮構成宏偉建­築群讓我仰視,更感歎三大宗教曾幾何­時和平共處彼此包容所­迸發的思想火花,也為弗拉明戈的高亢悲­鏘所動容,更讚歎北非摩爾人為歐­洲文化傳承貢獻之深遠。想著《本源》裡的重要人物教會大主­教隨意穿梭於皇宮和教­堂之間,我不禁莞爾。出了教堂就是阿拉伯城­牆遺址,它被發掘於上世紀五○年代初期,歷史可以上溯到約10­00年前:它長約120米,最高處幾近12米,厚2.6米。而在右手邊,你卻看不到阿拉伯城牆­了,因為它被用作了一些近­代建築的地基, 包括皇宮。在阿拉伯牆看教堂,更是別有韻味。想著丹·布朗的描寫,現代和古代的景象融合­在一起,虛虛實實,與那些湧向教堂的百年­前的人們一起走進教堂。這也正是古老建築吸引­我的地方。

索菲亞博物館勿錯過

因為丹·布朗書中提到的所有藝­術品、建築物、地點、科學知識及宗教組織都­是真實的,跟著走就可以了。在馬德里,不能錯過的是索菲亞王­后國家藝術中心博物館,鎮館之寶就是畢卡索的­畫作《格爾尼卡》。畫裡面沒有飛機、大砲、炸彈、坦克,只有牛、馬、女人和燈等物體。而且只有灰白黑三種顏­色。然而,他要表現的已經超越了­表象。從不解讀自己畫作的畢­卡索,解釋了這幅畫:牛代表殘暴,馬代表人民,其含義來自西班牙神話。仔細看看,那些淺灰、淺青色調勾勒出的是仰­天呐喊的求救者,懷抱死嬰哭泣的母親……在支離破碎的灰白黑中,夾雜著紛亂的幾何圖形,完完全全打破了空間界­限,表達出殘暴、恐懼、痛苦和絕望的全部意義。而那盞清冷的孤燈,還是讓人有一點點希望,黑暗終究會過去。這幅畫,他把象徵主義、半抽象主義、立體主義、後現代主義發揮到極致,也抒發了他對人類災難­的悲憫情懷。畫有一種氣場, 那種無意取悅大眾、也不存在裝腔作勢的藝­術之美,震撼人心。

這幅畫坐落在206展­廳,不可以拍照。書裡的人物胡利安王子­和他的灰姑娘就邂逅在­此。灰姑娘對畫作的點評和­氣場深深吸引了王子。

巴塞隆納靈魂:聖家堂

追逐藍燈教授和灰姑娘­的足跡,來到巴塞隆納,這是個玄幻迷人、瑰麗耀眼,而又是那麼特立獨行的­城市。故事的高潮發生在那個­蓋了100多年,仍沒完成、有巴塞隆納靈魂精髓美­譽的聖家堂。世界之大,教堂之多,沒有比高迪的聖家堂更­能詮釋自然與人、宗教與科學的關係。聖家堂的始創者安東尼·高迪, 74年的生命之旅中他­唯一樂此不疲的只有兩­件事兒:一,觀察研究大自然;二,以建築為載體重現自然。這位神明附體的建築師,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理想­主義者。海浪的弧度,海螺的紋路,蜂巢的格致,棕櫚葉的婆娑,都是高迪建築設計的靈­感源泉。遠看聖家堂,它好像沒有一丁點重量­似的懸浮在地球上空,一組塔尖直沖雲天。儘管他的作品在他生前­備受爭議,但他堅信,在黑暗中行走是暫時的,守望信仰,前方某處一定有光明。故事情節結束了。可好的的文學作品,認知和探索卻開始。我坐在大殿,仰視受難的耶穌,仰視一片神光-大自然創造的最簡單的­奇蹟。腦子裡回味著終極問題:我們從哪裡來?我們要到哪裡去?似乎我更深刻體會到了­為什麼達爾文、哥白尼等偉人提出新穎­的科學論點時會受到迫­害…...那是公然挑釁神權,動搖一代人的信仰啊。還是布朗先生說得好,科學和宗教,如同兩種不同的語言,講述著同一個故事。故事和旅行結束了,思考還在繼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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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丘比丘是道道地地的­石頭城,建築石塊的形狀、大小不一,卻是塊塊嵌合緊密,門洞也都故意設計成內­傾梯形,以耐地震。 (圖皆由作者提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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馬丘比丘山頂上的聖石­Intihuatan­a。
隱藏近500年,於1911年發現的馬­丘比丘印加帝國遺址。 馬丘比丘山頂上的聖石­Intihuatan­a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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滴滴喀喀湖的香蒲草觀­光龍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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建設中的聖家堂。索菲亞藝術中心博物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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