稱自己為「末日倖存者」的人,於7月13日過世,61歲。
劉曉波在2009年的接受審判之時表示,「我沒有敵人,也沒有仇恨。」他絕對有理由鄙視政府;他即將因為只是提出民主請願、請求其他人簽署而入獄。但他給予的原諒,從來沒有得到共產黨的回報。1年後,他因為是中國人權掙扎「最重要的象徵」而贏得諾貝爾和平獎,但官員不允許他領獎。
他不只成為政府的敵人,也因為他對同儕知識分子和運動人士的弱點,有著辛辣、粗暴、也常相當粗俗的觀察,而惹惱了他們。他是個作家,是位講師,在中國和西方哲學上擁有深厚的知識;自1980年代開始,他就孜孜不倦地攻擊中國那無趣的文化共識。他自視為尼采的孤狼、虛無主義者、甚至是個叛徒,是個結結巴巴的、會在眾人之中挺身大喊的獨行者。但他想,他應該會有個容身之處,許多人也喜歡他。
他輕蔑那些在1989年民主動盪爆發之時選擇旁觀的人,也急著從美國回到中國加入;當時,他是哥倫比亞大學的訪問學者。這麼做,是他的道德義務,一如他覺得自己必須責備在天安門廣場示威的學生,因為他們缺乏民主。軍隊出動前一天,他和另外3位知識分子開始在廣場絕食,以此作為個人懺悔、哀嘆這場學生運動的缺乏效率。他先前曾抱怨,年輕人參與政治之時,常常流於表面、只是種群眾反應。真正的中國自由化,唯有等到民眾學會為自己生活和思考之時才會到來──亦即擁有個人的勇氣和自由。絕食不是求死,而是追求真正的生活。
他一直在天安門廣場待到最後,協助說服佔領學生接受退出協議;此舉可能拯求了許多性命。幾個月後,身處監獄的他再次激怒運動人士,因為他在國家電視頻道上表示,他沒有見到有人在天安門被殺。他因為似乎支持共產黨的宣傳而遭到蔑視,然而,他只是用他那常見的、猛烈無比的誠實態度,說出了他雙眼所見之事。確實,多數血腥是發生在廣場之外。
他因為在天安門示威所扮演的角色入獄19個月。最終,他因「反革命宣傳煽動」遭到定罪,但因為鼓勵學生撤出而獲釋。他隨即重回原本的挑釁態度,重拾那衝向磚牆的習慣。他在《末日倖存者的獨白》中攻擊逃到美國的學生。他認為,那些逃到海外的可惡之人,沒有權力評論他的行為。
孤獨的先行者
他天性悲觀、對人類的總體未來並不看好,他指的或許是任何一種末日。但他指的是共產黨的末日。當時,想像沒有共產黨的世界比較簡單;中國共產黨仍舊緊抓著權力,但許多共產黨已然跨台,他相信,中國的共產黨在幾年內也會如此;身為血腥鎮壓的倖存者,他已然見證了共產黨的最後一口氣。
結果並非如此。這位孤獨的先驅得繼續刺痛共產黨、掙扎於劣勢之中,提出民主請願並請求官方重新評估天安門事件。1996年,他被判3年勞改,勞改結束後他毫不退縮,一如往常地快速書寫政治事務。
2008年,西藏爆發動盪後(他要求真正的自治),他和許多知識份子一同力促政府與達賴喇嘛對話。
該年稍晚,為了標誌聯合國世界人權宣言60週年,他寫下了讓他最後一次入獄的請願。該請願的靈感,來自蘇聯時代捷克斯洛伐克異議人士於1977年提出的《七七憲章》;他的版本稱作《零八憲章》,要求結束一黨統治、建立擁抱民主和人權的新政府。數百人簽署了這份請願,但時機並不對;北京奧運結束,中國再也不必在乎來訪外國人的觀感。劉曉波於2008年12月、憲章公開前2天遭到逮捕。
中國對他的諾貝爾和平獎嗤之以鼻(他是第一位仍舊居於中國的諾貝爾獎中國得主),西方政府呼籲寬釋劉曉波,亦遭中國政府忽視。全球金融危機證明西方正在衰落,中國的時代已然到來。習近平於2012年成為中國領導者後,更加強力地打壓異議,並繼續將劉曉波的妻子劉霞軟禁於家中。共產黨在最後一刻釋出了象徵性的同情,允許劉霞探視罹患肝癌、已奄奄一息的劉曉波,但拒絕讓劉曉波前往國外接受治療。
他在審判中誓言「以愛化解恨」,但還是無法改變共產黨。他的死亡到來之時,共產黨動員了審查大隊,消除網路上寄予劉曉波的一切同情之意。(黃維德編譯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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