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光：盼春

今天是虎年正月初四，今日立春，很多人天不亮就高兴，朋友圈里有诗有歌还有远方，很是浪漫，好像新冠病毒已经远去了。

立春标志着严寒的冬天就要过去，意味着大地回春，万物复苏，新的一年四季从此开始。

一场细雨，一阵微风，草色遥看近却无。立春过后，春天就像幽灵一般，携带着色彩、气味、能量、节奏、智慧与感情，随风飘荡，撒满人间。

我对“立春”的印象，是自幼刻在脑海里的，终生难忘。多少次在风雪飘飘的寒冬里，盼望着立春的到来。主要是春天来了，天儿就暖和了，不再挨冻受罪。

记忆中，小时候老家寿光的冬天可是真冷。一连几个月，北风呼啸，寒气刺骨，滴水成冰，气温会降到零下二十多度。那时候经常下雪，“下雪不冷化雪冷”，每当大雪之后积雪融化的时候，屋檐上挂着成排的“冰冰槌”，足有一尺长。吐口气儿出来就是白色的雾，飘到帽檐儿上立马儿结成了冰。

那时家里穷，没有好衣服穿。上身一个对襟棉袄，里边贴身一个小褂儿；下身穿一条大腰棉裤，空荡荡的。一个冬天没得替换，加上没处洗澡，浑身痒得难受。手上冻得裂开一道道口子，耳朵上年年生冻疮，破了流黄水，一抓粘糊糊。母亲用药棉蘸着紫药水给我涂上，过一段时间就会结痂，痂脱了还会再冻。

学校里没有取暖设备，教室里和教室外基本一个温度。上课时手冷，不一会就得使劲搓一搓，然后抄着手伸到棉衣袖子里，自己暖和自己。下了课老师和同学一起使劲跺脚，免得脚指头冻僵。

没有手绢儿，也没有纸巾，流了鼻涕水就用棉袄袖子擦一下，时间一长，两个袖口被蹭得锃光瓦亮。

后来到镇上读高中，40多个同学住一间大宿舍，冬天冷得像冰窖一样。晚上睡觉，先穿着衣服躺下，等到把棉被捂热了再脱衣服，棉衣盖在棉被上。早上起来，脸盆里的水会结成厚厚的冰。

我后来变成了城里人，并且读了点书，生活条件逐渐改变。办公室里冬天有火炉，很暖和，我喜欢每天提前上班生炉子。出差住招待所，房间里也有火炉，不过也得自己烧。

八十年代后住上楼房，自己装了土暖气，不光暖和，而且干净。衣服也是逐渐升级，先有了秋衣秋裤，又有了毛衣毛裤，后来还有了棉鞋和大衣。气候也逐渐变暖，很少再有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。

大概是因为从小被冬天冻怕了的缘故，我期盼春天早早到来，自然就在情理之中。而且这一生一路走来，比较容易满足，比较能够吃苦，特别是对生活环境和条件要求不高，能过得去就行，恐怕是与小时候冬天挨冻、吃了不少苦头有直接关系。

立春后，气温逐渐回升，很快就会冰雪消融，万物复苏，春暖花开。

中国古代将立春后的十五天分为三候：“一候东风解冻，二候蜇虫始振，三候鱼陟负冰。”一候是东风送暖，大地开始解冻。五日后，蛰居的虫类慢慢在洞中苏醒。再过五日，河里的冰开始溶化，鱼开始到水面上游动，此时水面上还有没完全溶解的碎冰片，如同被鱼负着一般浮在水面。

北方人也把“立春”叫“打春”，把“立春”到天气回暖这一段时间称为“春脖子”。春节后“打春”叫“春脖子长”，回暖比较晚，少有倒春寒。春节前“打春”叫“春脖子短”，天气回暖早，容易出现倒春寒天气。

不管春脖子长与短，该干的农活是既定的。今年是正月初四立春，自然是“春脖子长”，但是节后的工作仍然需要抓紧。

其实，我对立春的期盼，更多的就是因为春天是播种的季节。对我的那些每日“面朝黄土背朝天”的祖辈来说，“一年之计在于春，一日之计在于晨，只有春天播下希望，秋天才能收获果实”，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。而对我这个一生长期从事农业农村农民工作的人，自然就有更加深刻的认识。

我年轻时在县乡村当过基层干部。回想起来，那时候抓农业生产可真是事无巨细。一年四季，每一天掐着指头算。该干什么了，提前做好准备，按时开会部署，定期检查指导，绝不放任自流。干得好的，现场会表扬；干不好的，当场挨批做检查。有人说，种地就得和绣花一样，这话一点也不过分。

在县里工作多年，每年正月初三一定是春季农业生产动员会。节气把握得准，干起来就会掌握主动，有条不紊。春天的农业生产主要是春耕春播、大田管理和植树造林几件事，必须抓住时机，准时进行。

春耕之前必须把足够的肥料运进大田，均匀撒开，然后拖拉机进地翻耕。无论什么时候，无论什么土地，一亩地多少方农家肥，那是必须要施足的。这是农作物丰收的基础，也是农业可持续发展的保证。土地也有生命，种田也有因果报应。人不能欺骗土地，你忽悠了土地，很快就会得到报复，这绝不是危言耸听。

春播的关键是不误农时，既不能早，也不能迟。既要依据老规矩，也要针对可能出现的极端天气。玉米、谷子、棉花，如果气候没有特殊变化，就要在谷雨前后按时播种。像棉花，只有“拿了四月苗”，才能确保“没有霜后花”，达到稳产高产。地瓜、黄烟、水稻，则要提前育苗，适时移栽和插秧。各种春季蔬菜、花卉，也要按时育苗，按时移栽，搞好保护地栽培，争取早上市，卖出个好价钱。

北方的春季大田管理主要是及时浇足浇好小麦返青水，同时施足肥料，及时划锄，提升地温，促使麦苗早起身，早生长，多增产。至于植树造林，办法是老生常谈，不过年年都要推出新的苗木、花卉品种。

现在回想当年，已经时过境迁，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。人家老百姓自己不会种地了，你当干部的那么认真干什么？那个干法到底对不对、值不值？找不到答案，找不到就不找了。但我相信，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使命。只要时刻心中有党，心中有民，心中有责，心中有爱，既然干了，就无怨无悔。

时光荏苒，岁月沉香。生命中，我已经历了65个立春日。1992年那首《春天的故事》早已唱响祖国大地。不知道为什么，我对今天的立春依然感慨万分。

如果把人生一辈子比作一年四季，我更相信一个花甲只是一个轮回，人生应该有第二个轮回，应该有第二个春天。当然，一生之计在于勤，只有通过勤奋学习和勤奋运动，才能迎来生命的又一春。

春夏秋冬，四季轮回，这是大自然亘古不变的法则。冬天在立春后很快会成为昨天的故事，虽然乍暖还寒仍然春寒料峭，但冰雪都可以笑傲，我们还会在乎这一点点凄风冷雨吗？

立春了，2022年的春天已经步履矫健地走来。不负春光，与时俱进，怀揣梦想，展翅飞翔，向前看，到处阳光明媚！

（2022年2月4日于潍坊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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